「這將是一個大行動。」媽媽說:「屬於我們自己的遷移。我們要尋找第一聚落。」 「但玳林特說那個地方早就不在了。」我回想關於第一聚落的上課內容。很久很久以前,最早移民到聶達拉的玳恩落腳在那裡。在學校,我們得背一首跟第一聚落有關的詩 非常非常長的詩。 我是家族裡最愛背誦的人,但連我都得承認,那可能是史上最無聊的一首詩: 吟唱吧,詩人, 頌讚大膽邁步的先行者——英勇的玳恩 翻越險峻又殘酷的山勢, 跨越北方的嚴寒川河, 前往玳恩荷姆, 那活生生的移動島、漂流的寶石。 我只能背到這裡。要不是玳林特朗誦詩的時候同時要我們畫下地圖,我一瞬間就可以睡著。其他小朋友大多睡死了。 「麥雅?」我問:「妳真的覺得北方還有一個聚落嗎?」 媽媽望向草地另一頭,望著強風肆虐的黑暗森林,沒答話。「並不是不可能。」她最後說。 玳恩不說謊。說謊沒有意義,因為我們能感應謊言,而且不只面對同類如此,任何物種說謊我們都聽得出來。 其他物種沒有這個能力。玳林特常說「這是玳恩的天賦,也是負荷」,但我不懂那是什麼意思。 不過呢,雖然玳恩不說謊,但我們有時候會……表達期望。 「妳不相信嗎?」我追問,儘管我知道她的答案。 「我不相信,親愛的。」她的回答幾乎是呢喃著。「但也許我是錯的。」 「我覺得妳是錯的。我敢說,我們一定能找到上百個玳恩夥伴,甚至上千個!」我打住。「懷抱希望不是壞事,對吧?」 「懷抱希望永遠不是壞事,碧克斯。」媽媽說:「除非希望和事實有出入。」她又用鼻子頂了我一下。「現在妳該上床睡覺了,我們接下來得在夜晚走很長的一段路呢。」 奶油蝙蝠仍然在伸手不可及的地方繞圈,一下俯衝,一下盤旋。「再幾分鐘就好,麥雅。」我懇求。「牠們好美呀。」 「別待太久。」她說:「也不准出去探路。」她轉身,然後猶豫了一下。「我愛妳,孩子。別忘了。」 「我也愛妳,麥雅。」 很久很久以後,奶油蝙蝠才飛走。或許牠們也覺得巧遇玳恩很棒,或者牠們可能只是在享受陽光照射的巢所升起的一波波溫暖氣流。 當我轉頭朝入口走去時,有個古怪東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,我不太確定那是什麼。不是聲音,不完全是,也不是氣味。更像是一種預感。 前方有一小片草坪隔在我與一排黑暗的樹之間,我往前走了幾步。樹林一路延伸到海邊。 風像鞭子一樣甩在我身上,我聞著味道尋求線索。空氣沉甸甸,塞滿了故事。我聞到的是樹狐嗎?布林達列?風迂迴的吹著,很難下判斷。 森林呼喚著我,那是無聲但難以抗拒的呼喚,要我靠近。金絲帶般的光穿過樹林之間。我不曾在白天進入森林,只看過它深夜的面貌。 我告訴自己不行。禁止脫隊,尤其不能在白天亂跑,未經許可就跑掉更加嚴重。 而我沒離開——至少沒走太遠。 我曾經踏入一條冒著綠色泡泡的小溪中,陪伴一隻友善的斑馬松鼠及她的孩子。昨天我拜訪了一叢星花,聞起來像鼠尾草和海。那裡很適合追自己的尾巴。 我從來不會冒太大的風險,從來不會跑太遠。但我如果不去看看這世界,怎麼有辦法認識它呢? 我知道不該去。但在我們上路前,在搬遷到下一個黑漆漆的地方之前,去看看白天的海不是很棒嗎?看一眼就好。我以前只見過星空下的海。 文章出處/資料提供:小麥田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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